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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er's picture青羽

幻鏡


委託人:匿名 作者:青羽

主題:失靈、變身、雷雨

1

  溫暖的磚造壁爐前,一名男子半閉著眼,披著羊毛絨毯悠哉的烤著火。

  整座小屋簡陋而凌亂,各式圖紙、絨毯還有不知名的材料散落一地,只有壁爐前留有一方空地。其上擺放著搖椅,坐在搖椅上的男子,以及一只放在茶几上的小茶杯。

  窗外夜色濃厚,雷聲陣陣,豆大的雨點洗刷窗櫺,宛如無數小手叩擊窗戶。

  即使如此男子依舊處變不驚。

  爐火穩定的劈啪聲掩蓋了窗外的急雨,橘黃的火光暈染他編成長辮的白髮,他信手取下掛在一旁的火鉗,攪動柴火,爆出幾點火星。

  水沸了。

  他推開毛毯,取下柴火之上冒著煙的水壺。

  男子心情極佳的哼著小曲,將銀製的壺嘴對著精巧的白瓷茶杯微微傾斜,準備用滾燙的熱水泡開蜷曲的茶葉。

  然而在茶水衝出壺嘴之際,小屋本就脆弱的門碰的一聲飛開。用來固定住門板的絞鍊彈射而出,擦過男子的白皙的側臉,最後被羊毛絨毯輕輕的接住。

  男子愣愣地望向已然敞開的屋門。

  雖然門戶洞開,卻因為一隻傲然立在門口的黑色巨狼,空曠的門洞被堵得嚴嚴實實,沒有一滴雨水灑進小屋。

  巨狼黃色的獸眼在黑夜中泛著亮光,牠的口中叼著一個一動也不動的棕髮小孩。

  男子依舊處變不驚,他彎起湖水綠的眸溫和地笑了笑,道。「歡迎回來,費倫,那是我們的晚餐嗎?」

  從水壺傾倒而出的滾水漫出茶杯,漫過男子扶著茶杯的左手。


2

  巨大的黑狼趴在門口,用自己的身體頂住斜倚在牆上擋住門洞的門板,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。

  「我以為你死掉了呢,幸好你沒事。」男子用完好的右手把茶杯放在男孩面前,男孩看起來相當警戒,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。

  為了讓對方放鬆一些,男子也跟著坐在了他的搖椅上。「小朋友,你叫什麼名字?怎麼跑到這裡來的?」

  「我叫馬克,是個巫師,巫師沒那麼容易死。」似乎是兩人目光平視給了男孩安全感,男孩終於抬起髒兮兮的小臉。大約是沒少被費倫在泥地裡折騰,馬克渾身沾滿泥巴,但身上卻奇蹟般地沒有一道傷口。「我是來找你的。」

  「我?」男子輕笑。「你知道我是誰?」

  「大魔法師奧茲。」翠綠色的視線直直望進湖水綠的眼瞳,馬克的語氣篤定而直接,就像是所有還過於凌厲,不懂得包裝自己的孩童。「雖然現在貌似不能用魔法。」他瞟了一眼奧茲燙出幾顆水泡的左手。

  「不去使用和不能使用還是有差別的,小朋友。」奧茲輕哂。「別挑釁我,小朋友,我明白巫者向來覺得魔法是自己的特權,因此對人類身分的魔法師抱有敵意……」

  「但很可惜,就算你對我不滿,你也拿我沒辦法。」偉大的魔法師自信的側了側頭。「那麼多年以來,找我麻煩的巫者不計其數,你一個連巫師帽都沒有的見習巫師又能奈我何?」

  不料,棕髮男孩卻一臉莫名其妙。「我有什麼好不滿的?我倒希望人類都可以學會魔法。」馬克一邊碎念一邊往自己兜裡撈。「不然人類真的太脆弱……啊、找到了!」

  「我是來拿這個給你的,如果你還能用魔法的話那事情就簡單了。」

  男孩說完,將一根斷成兩半,絨毛幾乎被拔禿的白色羽毛放在奧茲面前。


3

  奧茲挑了挑眉,將羽毛拿到面前端詳。「大天使之羽?挺稀有的,雖然爛成這樣,但是曬曬太陽,吸收一下光元素還是可以恢復的。」

  馬克卻搖了搖頭。「它不會恢復,這裡又沒有太陽。」

  奧茲停下動作,慢慢的將大天使之羽放回茶几上。「你來這裡幾天了?」他漫不經心地問道。

  「好幾天了,沒良心的師傅就這樣把我丟進來,只叫我找到大魔法師奧茲而已。」馬克揉了揉後頸。雖然被咬很痛,但幸虧巫者不只靈魂,連肉體都相當強韌,他才沒有在一路的顛簸嗚呼哀哉。「如果不是那匹狼把我獵過來,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找到這裡。」

  奧茲把玩著自己的髮尾,餘光瞥了瞥事不關己的趴在門口的黑狼。「別這樣叫他,他是費倫,人家可是帥氣的狼人。」似乎是聽見奧茲喊他的名字,費倫雖然定定地趴在幾片地毯上,直立的雙耳卻靈巧的轉向奧茲的方向。白髮的魔法師壓了壓嘴角笑意,又一次投入到與見習巫師的對話當中。「那麼,你希望我幫你恢復這根羽毛?可是這對我有什麼好處?」

  「你不知道大天使之羽的功能嗎?」馬克被奧茲的問題弄得暈頭轉向。「還是說你不知道我們的處境?」

  「當然知道,我們被困在幻鏡裡,所以這裡不會天亮,每天都在下雨。」奧茲豎起一根食指。「你瞧,它就在上頭。」

  馬克迷迷糊糊順著奧茲的指示抬頭一看,發現整座小屋的天花板是一面巨大的鏡子。


4

  男孩倏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,翻倒的木椅沉重的撞擊地面,驚得原本安穩地趴在門口的費倫也跟著彈起,幾乎是瞬間就擋在馬克和奧茲之間。

  黑色的巨狼豎起毛皮,充滿威脅性的咧開一口尖牙。

  「沒事沒事。」奧茲連忙跟著從搖椅上站起,安撫的滑過巨狼弓起的背。「沒事的費倫,他也是嚇到而已。」

  「你們就這樣把幻鏡本體放在家裡!?」棕髮的小巫師嘴都闔不攏了,他不可置信地看看天花板、又看看一下一下給費倫順毛的奧茲,一時之間完全失語。

  奧茲也不著急,他搓揉費倫毛皮蓬鬆的頸部,接著輕輕地把臉頰貼在巨狼的頭側安撫。

  待到馬克終於整理好思緒想開口的時候,費倫已經趴倒在奧茲身邊,甚至側過身體讓奧茲能摸到牠的肚子。

  「真愛撒嬌。」奧茲的語氣充滿溺愛,馬克不禁懷疑了一下這人還是不是方才對他咄咄逼人的魔法師。「小朋友,你驚嚇完了?」

  在奧茲轉向馬克的瞬間,方才那不可捉摸的大魔法師的模樣又回到了他身上——除了他半跪在地上,雙手在費倫身上毫無節制的上下其手的動作以外。

  不過只要對方不介意維持這樣的動作,馬克也不想去干預。他的提問依然直截了當。「離幻鏡這麼近,受到它影響的速度會更快吧?你們都還沒事嗎?」

  「當然不是沒事。」奧茲聳了聳肩,乾脆直接坐在地板上,壓皺好幾張圖紙。他把費倫巨大的狼頭搬到自己腿上,熟練的按摩讓大狼舒服的瞇起眼睛。「幻鏡會把生物關在不利於他們的環境,接著慢慢剝離除本質以外的其他東西,所以費倫已經很久沒有變成人型了。」

  「另外會把你叼回來應該也是近一步往野獸本能發展的表現吧?之前他不太會帶獵物回來的,雖然確實很喜歡出門散步就是了。」奧茲扶著費倫的頭,一人一狼,眼神卻可謂含情脈脈。「還記得我嗎?費倫。」

  狼人伸出暗紅色的長舌舔過魔法師白皙的面龐,魔法師則回禮似的吻了吻狼人的左眼。

  馬克選擇性忽視所有刺眼的場面。「那、那你的魔法……」

  「你剛剛說得沒錯,但也不是正確答案。」奧茲若有所思地舉起左手,上頭的燙傷痕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好轉。「本來這種小傷勢可以瞬間癒合的呢……沒錯,我的魔法能力也減弱了很多。」

  只聽咚得一聲悶響,原本被費倫支撐著的門板失去平衡,終於砸倒在地。

  門外的風雨頃刻便盈滿溫暖的小屋。


5

  「所以你沒辦法直接修復大天使之羽嗎?」一左一右捏著斷成兩半的羽毛,馬克抱著微薄的希望問道。

  「嗯……抱歉了,小朋友,現在是辦不到的呢。」魔力被削弱的大魔法師抱歉的笑笑,手上沒有停止撸狼的動作。「說起來我應該是跟你的師傅聯絡,既然派了你這個學徒來,那應該是你師父想給你試煉了。」

  「讓我想辦法在雷雨的山區找人還不能算是試煉嗎……」見習巫師皺著小臉唉嘆。「師傅是說因為大天使之羽有破除結界的功能,所以只要修復好大天使之羽就可以輕易的破壞幻鏡……」

  奧茲在一旁笑瞇瞇的跟巨狼在地上翻滾,彷彿離不開幻鏡也對他沒什麼影響。

  「你……奧茲先生就不能一起想想辦法嗎!」在馬克又想用你稱呼奧茲的時候,對方一記眼神就讓他卡了殼,連忙換了稱呼。

  「這樣才對嘛。」奧茲悻悻得道。「說話這麼沒大沒小,害我一開始以為巫界真的閒到還要追我追到幻鏡裡面來。」

  「本來這問題要你自己想的,不過連要找到我都是費倫誤打誤撞把你撿回來的,我想要讓你想到辦法,可能費倫都狼化到認不得我了,這可不行。」

  權衡了半天,白髮的大魔法師終於戀戀不捨的從大狼身上離開,一人一狼風度翩翩,一點先前還在地上親暱的樣子都不見。

  「小朋友,不要老是想著依靠別人。」奧茲邊說邊走到火爐邊,取下掛在紅磚上的火鉗,隨手夾起地上的幾張圖紙,扔了進去。「需要什麼的話,就自己去製造吧。」

  不過片刻,散發著光與熱的火舌便吞噬了單薄的紙張。


6

  「雖然是幻鏡裡的東西,但沒想到那個小朋友會這麼心狠手辣。」依然抱著羊毛絨毯躺在搖椅裡,大魔法師攏了攏自己亂翹的白髮,垂著眉毛一副訴苦的模樣,嘴角飽含的笑意卻沒有半分要壓抑的意思。「整棟小屋都燒掉了啊!」

  「你很在意?」回應奧茲的是低沉的男聲。一名高大的男子蹲在壁爐前用火鉗調整爐火。他的膚色黝黑,黃色的眼睛望了魔法師一眼,又回到火上。「因為一直維持狼型,我在幻境裡的記憶都很模糊了。」

  「沒事啦,狼人型態的費倫也很可愛呢。」奧茲啜了一口茶杯裡的熱茶,抬頭卻看見費倫放下手上的火鉗,往搖椅走過來。

  一雙大手握住了搖椅。「那時候比較好嗎?」

  「怎麼會。」奧茲停下搖晃搖椅的動作,任由對方把自己圈在椅子裡。「只要費倫在,我就不會在意其他了。」

  費倫親吻奧茲的頰,而奧茲親吻費倫的眼。

  「歡迎回來,費倫。」魔法師輕聲說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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